【瑞金】她的棒棒糖
【瑞金】他的向日葵 的番外
凯莉视角
请务必先看完【他的向日葵】，故事有很强联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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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爱写手请从留言做起。
以下正文：
凯莉四十岁的生日，特地回了这栋小洋房。她也没上楼，只是在一楼的客厅里那个长沙发上坐了会，随后起身去了后院。
这是整栋房子里残留着最多回忆的地方。
凯莉漫步踱到花田——那里早就没有了植物，自从那个笑得像教堂壁画一样好看的男人死后，就只有光秃秃的一个墓碑，看着让人觉得倒胃口。
可今年不一样。不久前举行完的葬礼给这孤苦伶仃的石头多了个伴，凯莉格外舒坦，觉得这俩人并列站着天经地义，而现在，仿佛他们只是回归了原来该有的样子。
然后她也没坐下，懒散地站定叉着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捏了根粉色棒棒糖出来，塞进嘴里。
“我来看你啦，金，好久不见。”
凯莉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行为又傻又笨，跟埋在那旧石板下的男人一样。但如果他真的在，估计又会手舞足蹈的同自己打招呼，并不断的赞美凯莉又好看了。
“真可惜，我没研究通灵术的本事，否则我也不会帮助那老不死的研究，你说是吧，老不死。”
“……”
“不对，我不能再叫老不死了，你都死了我还这么叫我真怕你被我一口奶活突然从土里钻出来。去去，和你的金粘成一团吧。”
“……”
“反正你在金走了之后。死了跟不死都一个样。我平时和你说话你也不理我，和这石板没啥区别，老头子。”
凯莉知道自己是在赌气，自从那天她红着眼参加完金的葬礼后，她就再也没有好好叫过这个男人的名字。
这场孩子气的冷战维持了近三十年。
“格瑞早就死了，你根本就是个笑话。”
年幼的凯莉看着这个男人拿过自己手中的行李箱——里面有的是换洗衣物和一大包棒棒糖，可无论她怎么讥讽怎么嘲笑，他都仿佛听不到一样，紧紧拉着凯莉的手上了火车。
凯莉清楚的记得她蜷缩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火车慢慢行驶起来，离开了站台，路过了那个生活近十年的小镇，开往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闭起双眼，不再去看。
她觉得呼吸困难，有种莫名其妙地心慌，就像是第一次被金带出孤儿院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凯莉不是被抛弃的孩子，她的母亲是外乡人，大着肚子流浪到这个镇子里安定下来，没过多久就生下了她。
她们成了镇子里的一份子，然后因为一些意外，她的母亲去世了。
于是凯莉才成了孤儿院的孩子。
可凯莉自以为豪地认为她和那些被抛弃的孩子完全不同。她对大人无感，不会因为被给予的那点温柔而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扭曲，她可是镇上的第一聪明的孩子，活泼开朗又懂得藏拙。
这种性格讨大人喜，可是却在小孩面前显得格格不入而被排除在外。可偏偏凯莉喜欢一个人，乐得独自找个树荫发呆。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傻笑着的金发青年站在自己面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问自己愿不愿意陪他去打水。
“我不是怕迷路！我是不认路！”
他嘟着嘴找借口，凯莉则是选择无情的拆穿他，然后看着这个高自己好几个头的青年直跳脚。
凯莉不喜欢大人，但是这种率直的笨蛋，她想，她不讨厌。
这个叫金的青年每周都会抽空几天来孤儿院带孩子，与其说是照看，还不如说是当个孩子王，陪孩子一起疯。
没人不喜欢他，他就像是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下来的光晕，好看又温暖。
凯莉也不例外。
“……这是什么？”
“棒棒糖，我今天路过糖果店时，店长塞了我一把。”
“……可我只看见了两根。”
“其他的我路上没忍住就吃掉了哈哈哈哈哈哈”
金笑着坐到凯莉边上，其他的孩子都午睡了，只有她不合群的跑到院子里的树下默默发呆。凯莉盯着那两根糖，看了好久，却迟迟没有抉择。
“？不选吗？”
“……我没吃过，不知道哪个味道好吃。”凯莉抿抿嘴，还犟嘴说：“况且，谁知道你会不会害我。”
好在金不像其他的大人，一点都没觉得这话难听，倒是认认真真的比对了下两个包装纸，选中了其中的一个，塞进凯莉的手里。
“这个应该好吃！我姐姐以前买总会买这个味道！”
凯莉看了眼手里的糖，又看了眼满脸期待的金，乖乖地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从来没吃过的味道，金说，这是草莓味的。
凯莉含着糖，心想还不错，弯了弯嘴角。
之后金就时常偷带棒棒糖给她，大多都是草莓味的，也不乏牛奶味，似乎是他着急于是拿错了。
两个人就这样叼着糖果，在午后昏昏欲睡的阳光里闲聊，听金说他的那个发小有多么厉害。
“格瑞可会读书了，比我聪明不知道多少，问他什么都能回答得出来！”
“哼，那我呢。”
“凯莉是我知道的第二聪明的人！”
“……金你个大笨蛋！”
“嗯(´･ω･`)？！我说错什么了吗？”
“凯莉……睡着了吗。”
凯莉闭着眼，火车摇动着匡匡作响。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的询问，但是她不想搭理他，装睡起来。
然后她听见了夹杂在火车行驶的噪音间，那微弱的叹息声。
那张充满着阳光味道的，金最爱的小毛毯，被小心翼翼的铺在了她的身上。她知道，头顶心微微抚摸着的那只冰凉的手，就是先前拽着自己上车的那只。
她还知道，不是这个男人的错，这是迁怒。
但是凯莉就是想找他迁怒，不想承认自己的无力。
她装睡，可是她也确实累了，于是在那熟悉而温暖的味道的包裹下她进入了梦乡。
凯莉梦见自己第一次见到金口中的那个“格瑞”的场景。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格瑞很温柔的！”
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格瑞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带有冷酷意味的紫眸。
“格瑞的头发又软又舒服！”
被发胶抹成的芦荟头。
对不起，金，相信你的我真是个笨蛋。
但是金很开心，凯莉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滑头，她不顾格瑞在房里干什么，把那个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的大人扔在客厅里，草草打完招呼后就跟着金在他家中乱转。
这真的是他们的家，只属于金和格瑞的家，每一口空气里都是温馨的味道。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还有浴室，通往后院的落地窗常年打开着。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巨大的书房，一间有着朝向最好的窗户的卧室。
房子里看似凌乱，认真打量却都是被细心安放到位，时常清扫而没有一处积灰。但是看得出来，属于金的东西更多。
塞满玻璃珠的罐子、用蜡油涂过的纸船，冰淇凌棍拼接的模型屋、花的印纸还有样式古怪的石头。
杂乱无章的出现在这个屋子的各个地方，却让凯莉一点都不嫌弃。金得意洋洋的给她看一件件战利品，她就一件件的嘲笑他小孩子气，时不时再问东问西，听这些东西背后的故事。
这间屋子和金一样，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像是巨大的宝藏盒，每看一眼都有新的发现。
直到金想起来该准备晚饭了，他为了凯莉的到来和格瑞的回来而准备大露一手，在格瑞的“别把厨房炸掉”的叮嘱声里笑嘻嘻的跑去做晚餐，凯莉才有些不自在。
她对格瑞这类大人一直很苦手，搞不懂别人在想什么，她就会不安。
所以她乖巧的坐在沙发，另一端坐着正在看书的格瑞。
沉默了好久，是格瑞先主动打破尴尬氛围的。
“……”
“……金他在孤儿院里干得怎么样？”
“就那样，当个孩子王，陪一群小屁孩爬树。”凯莉撇撇嘴，语气干干涩涩，想了想又补了句，“每天跟我说你有多聪明。”
“……是吗。”
格瑞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过了一会他才说到。
“他也经常和我说起你，凯莉。”
凯莉看向他，意外的捕捉到了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微微透露出笑意，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就这么注视着厨房那个方向，像是透过墙看到了那神气十足的背影。
“他老说，你比我还要聪明。”
梦做的迷迷糊糊的。
凯莉梦到自己坐在格瑞的膝上指着书本上的字询问，金想出风头却又发现自己解释不清，只能由无奈的格瑞告诉她俩。就在客厅的沙发上，金不服，和格瑞逞强说是自己没讲好，又被自己怼了两句，炸起毛来。最后还是靠格瑞两三句话化解了矛盾，最终三人拥坐在沙发上继续看书，直到自己提出下一个疑问。
凯莉梦到金拉着自己去浇花，大片的向日葵，两人淋得浑身是水。在大太阳底下也不觉得冷，就这样你追我赶，金还用湿答答的手抢走了格瑞写报告的钢笔，拉他一起进入混战。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三人玩成了落汤猫，凯莉和金因为格瑞那耷拉下来的发型而笑成一团趴在地上，唯一能动的格瑞只好认命地跑去找大毛巾。
凯莉梦到格瑞和金忙进忙出，只为了布置一个秋千。她想帮忙，却被金塞了一把刷子让她去挑油漆颜色。
说是两人一起合作，却主要是格瑞出力，金在一旁时不时会出个声，或帮上一些倒忙。忙活了一下午，两人累的不行，凯莉还在犹豫颜色问题，结果上色这事不了了之。倒是最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金一屁股坐上秋千，招呼凯莉一起坐上来，让格瑞推上一把。凯莉坐在金的怀里听格瑞抱怨着金的体重，金则是催促着格瑞再用些力，她攥紧了金的手臂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梦是反的。凯莉这么聪明，她早就知道，这些事情都不可能再有了，所以她才做梦。
做这些该死的美梦。
金昏迷的时候正好就在孤儿院里帮忙。前一秒还在和院长说起面包店老板娘的病情，后一秒就倒下了。
大人们急忙把他送去医院，可镇上唯一的医生只是摇头，说这是怪病，他也没辙。
没人能指责他，因为他的女儿也和金一样，倒下地过于突然，让大家束手无策。
“该把格瑞叫回来！他说不准能治！”
“别瞎出主意，现在打仗呢他忙，再说了，格瑞又不是医生……”
“可……金这样……”
“说什么都要先通知格瑞一声，毕竟这病……唉……”
凯莉瞒着孤儿院院长一路跟到医院，就躲在墙角那里，小腿肚子颤抖着，也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紧张到害怕。
她连张嘴都做不到，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觉得五脏六腑都在下沉。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没事的，这事不用担心，我自己来告诉格瑞。”
她听见了金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说得认真。
“我会没事的。”
大骗子。
之后金就再也没出现在孤儿院里过了。凯莉听见院长的叹息，夹杂着“传染”“可怜”“没办法”等字眼，她咬牙跑了出去，尽量不让大人们发现自己。
凯莉翻进了那开满向日葵的后院。她满脸是汗，手上还蹭了点泥，一点都没有金嘴里“精明小魔女”的样子。等凯莉抬头，看到了二楼，窗户前的那张惊讶的蠢脸时，她故意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给他比了个可爱的鬼脸。
“把格瑞叫回来吧，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
“不行，他太忙了。如果他一有空，一定会飞奔回来……可他没有，那就说明他有比我更重要的事。”
金用柔软的毛巾擦去凯莉脸上的汗，侧身去打开那个破旧的收音机，嘈杂的电流音里传出的是两国之间的战事。哪里有什么战役，伤亡多少。
金关掉了它。
“我想写信给他，凯莉，能拜托你帮忙寄一下吗？”
凯莉点头，却不吭一声。
金眯弯了眼，他知道凯莉还在执着于叫格瑞回来，可是能任性的只有孩子，金已经长大了，他知道天平的那头有更多的生命。
于是他伸手微微拂过凯莉的黑发，告诉她。
“每一封信就是一根棒棒糖，等格瑞回来了，我叫他买给你。”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可凯莉到最后都没来得及告诉金，她不是因为想要棒棒糖，而是想金和格瑞能陪着她一起去买，才答应的。
接下来的回忆全是噩梦，像是太阳光没有照耀到的角落，阴暗潮湿。因为太阳本身就在慢慢失去光芒，这些角落就越来越大，让凯莉不忍去回忆。
她尽力和金说一些孤儿院里的趣事，或者帮他打理那些向日葵，想告诉他叫他快点好起来。
可是金慢慢的从站变成坐，从坐变成躺。
院子里的向日葵也因为她有限的照料，而慢慢枯萎。
凯莉记得每次金在写信时那温柔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会跟教堂画里的天使一样，挥舞着翅膀就这样消失不见，回到神的怀抱里。
她不断的催促着金去叫格瑞回来，金说，他会的，马上就会回来。
可凯莉等来的不是格瑞归来的消息，而是面包店老板娘的死讯。
她无计可施。格瑞教给她的只有医学的皮毛知识，她去求过院长让她去找格瑞，可是院长并没有同意，她又想自己跑去研究所，可她根本不知道研究所在哪里，她要怎么去。
凯莉慌乱地在心里默念着格瑞的名字，这是她能依靠的唯二的大人之一，另一个，则比她还要需要格瑞。
一遍又一遍，等了又等。
当她看到金的信箱里有信时，她激动的拿出来就跑，台阶都是两步并一步，整个屋子里都是她的脚步声。
“金！有信！”
凯莉看到了金的眼睛里爆发出的光。
然而那却不是格瑞寄来的。
“我姐姐她似乎去了另一个国家。也是，她的那个镇子靠近国界线，不安全……别伤心凯莉，这是个好消息，谢谢你，谢谢。”
凯莉才不管那什么传染病，她扑进金的怀里，小声垂泣着说着对不起，而金则是艰难地提着手臂，一下一下的抚过小女孩的背。
没有什么比给了希望又落空而更绝望的了。
凯莉知道自己醒了，那个男人也知道，可他只是把凯莉的毛毯压压好，轻拍她的背，让她继续睡。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吃棒棒糖，草莓口味的，甜到发腻的那种。但是那一大包糖果现在在行李箱里，全是棒棒糖。
这个男人兑现了金的承诺。
金写过几次【我等你回来】，凯莉就跑过几次邮局。
战争开始后邮局就异常忙乱，大部分的业务都停了，可凯莉是谁，她可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小魔女。她先是说明这是送往国家机关的信件，又开始哭诉她想念她的父亲。有些恻隐之心的老邮员就被说动了，于是在那些军报啊战报之间加上这么一封厚实的信。
“如果有回信的话请一定要给我！我和我妈妈等着呢！”
老邮员的答应依旧让凯莉安心不下来，只有这时候她满脸的迫切是最真实的。
可是没有，一封都没有，直到这个男人回来后，也没有。
凯莉是恨他的，大概因为那时她只能依靠他了，可是他却无所作为。
凯莉也知道她更恨自己，那个比格瑞还无能为力，只能依靠他人的自己。
所以她赌气，跟格瑞赌，跟自己赌。
她不再哭，好像哭了就会被自己嘲笑一样。
凯莉主攻医学，后来的成果让她有了【新月魔女】的称号。她却啜之以鼻，转头就加入了国家研究小组，到那个人的底下干活。她一边嘲讽他，又一边认真审查他的计划。
她知道，这是希望。
凯莉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叼着棍子上下摆动。反正这般孩子气的动作现在也没人看，她面对的两座墓碑又都是她最亲的人的，她知道他们不会责备她。
“现在好啦，你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去天堂撒狗粮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这对基佬。”
“那两个孩子我看着，放一万个心，不会有事的，他们会比你们更长久、更幸福。”
“哦对了，我决定戒棒棒糖了，年纪也不小咯，我也是怕得糖尿病。”
“……”
“拜拜，祝我生日快乐，金……格瑞。”
她从院子走回客厅，又从客厅走到玄关，出门，锁门。
我走了。
………
……嗯，再见。
凯莉抹了把泪，又恢复成原来的那个【新月魔女】的招牌式笑容，哼着小曲去解锁自己的车。
“格瑞你说凯莉去哪里了啊！”
“别问我。”
“紫堂说她只是出去散步一下，应该很快就回来的……”
“你们俩在门口做什么？”
“凯莉！！！！”
凯莉下车后第一眼就看到那个金发的小孩像是兔子一样噌的冲了过来，她一惊，也没来得及躲避，就被扑了个满怀。
“生日快乐！！凯莉！！！”
“……谁告诉你的？”
“嗯？紫堂啊。”
“………算了。”凯莉也不好说什么，她在那双熟悉的蔚蓝色大眼睛的注视下叹了口气，“怎么了？我又老了一岁，你就这么开心？”
“不是的！我和格瑞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就等你回来呢！”
凯莉有些诧异，金和格瑞没法离开实验所，而这几天他们的活动范围她也是清楚的，没有什么时间能让他们准备所谓的礼物。
“镪镪镪镪！这可是我和格瑞特地去拜托紫堂帮忙买回来的棒棒糖！”
她看着怀里一大袋的棒棒糖，突然说不出话来。
很巧，那是镇上唯一一家糖果店的连锁牌子，而镇上的那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关门了。
“我和格瑞吃过以后都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就准备了一大袋！本来准备全是草莓味的，可格瑞说牛奶味也很……欸？！凯莉你别哭啊！！！”
一旁的格瑞也破天荒的不安了起来，毕竟凯莉现在又哭又笑的模样他是从来没有见过。
“哈哈哈哈哈哈……金、格瑞，谢谢你们，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了。”
她把两个孩子同时搂近怀里，心中小吐舌头。
她想，抱歉啊金、格瑞，我戒棒棒糖这事，再缓一缓吧。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