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时隔多年的两情相悦
儿时的糖果不一定全是甜味（笑）
以下正文：
格瑞准时踏出地铁的车站，他随手扯松领带，而另一只手则提着公文包——商用笔记本和充电器的重量不足以压垮他的身体让他觉得心累不已，可是一天的工作可以。格瑞深呼吸了两次，不同于车厢里的新鲜空气让他仿佛能重置身心疲惫。
晚高峰后的八点半，离开人流，手附上玻璃门的把手轻轻推开，一阵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欢迎光临。”
穿着统一墨绿色围裙和衬衫制服的青年把脑袋探出来，那双蔚蓝色的眼直接看向门口。视线触及格瑞的脸后，青年展露出一个更真切的笑容。
“格瑞！我还以为换班以后就不太能见到你了呢……“他双手撑在收银机两旁，“今天还是要一杯特别的咖啡？”
那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湿漉漉的蓝色因为惊喜之情而微微闪烁。格瑞只是与他对视一眼就有些紧张地挪开视线去看收银机的显示屏。他想起了今天凯莉对他的揶揄，好吧，这下必须得承认那个女人没有说错——如果只是一个对视就能让你心悸不已，那么兄弟你一定是恋爱了。
“嗯。”
格瑞点点头，把会员卡从口袋里掏出，看着对方那细白的手指抽走它，仿佛指甲划过的皮肤上带出灼伤。
“嘿嘿，今天有进新的咖啡豆！你等着吧，味道很棒的。”
“……嗯。”
青年动作麻利的操作完收银机，将印有一杯黑咖啡的收据单放在手心上，放上卡片后一起递到格瑞的手中，这才抬头直视格瑞的脸。
“欸，格瑞你脸有点红啊，店里太热了？”
“没事。”
金，长点心吧，格瑞在内心里嘀咕道，无奈又觉得好笑。
店里打的是冷空调。
格瑞是个无趣的人，他相当有自知之明。在认识金之前他甚至不会想过要为了一杯咖啡而踏进咖啡店——虽然现在的他动机有些不纯——但是要知道，要从前的格瑞离开三点一线的生活可要比登天还难。步入多姿多彩的社会也没有改变格瑞的无趣，上班、吃饭、加班，然后回家等待第二天的到来。一切多余的社交活动都不被他纳入行程之中，因此格瑞的同事们还私底下嘲笑过格瑞一定没有性生活。
格瑞也以为他的世界已经不会再有新的发展，就这样无趣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
是的，他以为。
可这样仿佛是被无限循环的生活在某天突然卡顿乱码，像是反反复复进行的程序里加载了某个特殊的符号，让格瑞的生活不一样了起来。
那一天，格瑞如往常一样迎着月光走出地铁站，才没两步，天空就开始滴滴答答的掉雨丝下来。格瑞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隔壁桌的银爵和自己说起晚上暴雨黄色预警，可那时的天空仍无半点乌云，于是他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把对方的提醒放在心上。
好巧不巧，就这会开始下。
格瑞的公寓离地铁口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平时走的话二十分钟，跑得快些也要十多分钟。
可现在，才两步路的时间，从天而降的毛毛细雨已经转变成了小雨。想必不用几分钟就能下成倾盆大雨。
啧，算了，跑吧。格瑞垂头看向自己的公文包。大不了回去就洗澡。
这个点路上几乎没人，人们普遍吃完了晚饭在家里看电视。格瑞在公司一直干活到现在，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他知道的体力撑不住全力奔跑的那十几分钟。
一定会变成落汤鸡，格瑞面无表情的想了想，没有忍住叹了口气。可是他别无选择，迈开的步子坚定而无奈。
果不其然，差不多跑了100米，雨滴的密度已经让格瑞看不清前方的路，他只能低着头跑，看着自己的皮靴踏过水溏，溅起的水花浸湿了黑色的西装裤脚——那里早就深了一大片。
格瑞跑得很是狼狈，或许祸不单行，又或许悲极生乐，他撞到了人。雨伞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格瑞的反应稍迅速些，捡起它的同时一并道歉，再抬头，就看到了一双晴天的眼睛。
那是个金发的青年，穿着白色衬衫挂着墨绿色的围裙，面露惊讶的看着格瑞。雨滴掉落在他干燥的金发上，一点点渗进发丝里，把原本灿烂的金色微微加深。
“……抱歉。”
格瑞拿起伞递过去，对方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声谢谢后接过伞柄。
雨滴敲打在伞面的声音急促得像是格瑞的心跳——不得不承认，这双蓝色眼睛真是好看的不得了，干净，又带着点晴天的暖意。
但这并不能阻止真正的暴雨。
格瑞微微点头，打算继续赶路。他刚跨出去半步，就被一股力量拽住了手腕。对方的力气不大，可用的是巧劲，就这么一扯，把格瑞从雨幕里拉回了伞下。
“你这样会感冒的，先生。”
格瑞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又一次溺毙在了那好看的蓝色之中。对方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友好的目光投向格瑞全身。格瑞很喜欢对方的笑容——带有些拘谨，又不失礼貌和感染力，所以他没有打断对方的所作所为，而是等待起这个青年的下文。
“你是……赶着回家？”
“呃……是的。”
“这样啊……”这位青年眨眨眼，嘴角的弧度也跟着加深了些，语气欢快起来，“伞先借给你吧，反正我的目的地就在马路对面，等哪天你有空了再来还给我也不迟。”
青年把伞柄塞进格瑞的手里，雨滴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几乎遮盖掉了格瑞加速的心跳声。格瑞的手在雨里被打湿而变得冰冷不比，所以当他握上伞柄的那一刹那甚至都出现了被烫伤的错觉——那是青年的体温，带着魔力一样的热度使格瑞都忘记了拒绝。
“早点回去吧，格瑞先生。”他摆摆手，流利的说出格瑞的名字，“我叫金，每天下午七点半都在那里的咖啡店打工。”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自报姓名的金一愣，随即露出微笑，格瑞看出来它带着些许得意。金伸出手，手指戳上格瑞的胸口，那里挂着的是他的工作证。手指抹开雨滴，像是抹去了格瑞的平静，带来了比雨滴还杂乱的心跳声。
“明天见，格瑞先生～”
金发的青年给格瑞留下那个微笑后就转身冲进雨里。他跑得很快，身影穿梭在雨滴之间立刻就变得朦胧起来。
而格瑞只是站在雨里，紧紧地握着那把让他觉得烫手的雨伞。
第二天早上，格瑞在确认完今天一日无雨后拿着那柄长伞出了门。
经历了一夜的狂风暴雨后空气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深呼吸，可格瑞顾不上呼吸，他走得一点都不急，就像平日里那样，可是却差点绊着自己的脚——他不急，真的一点都不急，只是有点紧张罢了。
格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紧张。或许是因为他很久没对他人感兴趣过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梦里的那张笑容实在是太过真实，让格瑞有些不自在。
他拿着伞路过那家咖啡店，和人流一起进入地铁口。下午七点，格瑞扫了眼手表，需要整整十二个小时，那个叫金的青年才会出现在咖啡店里。无论格瑞有多迫切需要解决他的不自在，他也改变不了这名为等待的煎熬。
于是格瑞挤进了车厢，和手中的雨伞一起，博得了众多路人的侧目。大晴天会带着长柄伞的可只有英国人了，格瑞站得笔直，闭目忽视了大家的目光。
伞被他一直拿到了办公室里。
坐在格瑞对面的安迷修端着杯子向自己的同事说了声早安，又迟疑了片刻，这才道出疑惑。
“今天要下雨？”
在听到持伞者本人的否认后，安迷修更疑惑了。在安迷修的记忆里格瑞不是会预防下雨而带伞的人，可是安迷修不喜欢乱猜测，所以他也只是哦了一声，又埋头苦干起来。
格瑞的手指搭在键盘上，眼睛注视着电脑屏幕。往日里稍纵即逝的工作时间在今天变得格外漫长，格瑞噼里啪啦的打着字，心绪平静，但是眼神总是控制不住想要往雨伞上瞟。
下班时间一到，格瑞提包走人。
“我……我没看错吧。”雷狮揉揉眼睛，看了眼门，又看了眼格瑞收拾整洁的工作桌，“那个巴不得睡办公桌上的格瑞，今天准时下班？”
“嗯，你没看错，住手吧恶党再揉下去你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安迷修收拾好文件夹，往雷狮桌上一放。
“追加一份单子，格瑞今天不加班你就得一个人干了。”安迷修耸耸肩，“加油。”
“………艹！！”
格瑞不管办公室里传来的“格瑞你给我回来！”，他现在正站在大厅等着电梯。下午七点整。只要坐上准时的那班地铁，再过三十分钟，格瑞就能把手中牵动他心绪的这把伞还回给那个青年，随后与其告别——连同久违的好奇心，恢复日常的生活状态。
可是，没有。
他被乘客挤着走出地铁，推开那扇会响起清脆铃声的店门，然后闻到咖啡香气和看到青年笑容的那一刹那，就决定了格瑞的迟疑，还有生活的改变。
“来得正好，格瑞先生！”金弯着腰似乎是在收拾桌子，他抬头，迎着窗外的阳光，向格瑞微笑，“我一想到你，你就来了。”
“嗯。”格瑞花了近几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来还伞。”
“哇，真是太感谢了！”
金把咖啡杯摆放到收银台边上，走到格瑞身边，接过格瑞递向他的伞柄，随后真挚地问道。
“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格瑞在公司已经喝了很多咖啡——速溶的黑咖啡，苦涩、提神，说不上好喝的那种。可是拒绝的话语在抛出前就被咽回肚子里，因为金的表情实在是太真诚了，一句简单的客套话被他说得像是久逢友人后满是愉悦的邀请，让格瑞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在沙发上就坐。
靠窗的位置，光线充足且视角开阔，也是离工作中的金最近的一个位置。格瑞就着落日前温和的阳光，望着金的背影想得出神。煮得冒泡的咖啡还在咖啡壶里咕噜咕噜地翻滚着，手工磨制咖啡的独特香味扑鼻而来，这是速溶没有的，就像是金的笑容一样，让格瑞觉得身心愉快。
让格瑞回神的是金放下咖啡杯发出的轻微声响。
“尝尝看吧，我对我的手艺还是蛮自信的！”
格瑞不予以评论，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金笑吟吟地注视着格瑞的表情，不肯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微微挑动的眉毛，稍睁大了些的眼睛，这一切都表示格瑞的惊喜。
金在格瑞喝第二口的时候揭晓了秘密。
“怎么样，红豆泥咖啡是不是头一次喝？”
格瑞在金得意的眼神里喝了第三口，他不得不承认，金的手艺确实很棒，可是让他惊讶的可不止这些。
“这家店的原创？”
“不，这是我老家那里的做法。”金眨眨眼，语气里满是自豪，“它可没出现在店里菜单上！”
“………”
据格瑞记得，这种往黑咖啡里加红豆泥的特殊做法，可只有登格鲁镇的当地人才会知道。在他的回忆里，早逝的母亲就会跑上这么一杯咖啡递给自己的父亲，然后互道早安。
格瑞放下杯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就像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让他在惊喜之余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学着唯心主义者一样感叹命运的奇妙。
“如果你是说登格鲁镇，那也是我的故乡。”
紫色的眼睛里倒映出蓝色，它们笑意盈盈，在咖啡的香气里交汇，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红豆的甜腻，成了故事的开始。
“真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乡遇旧人的亲切感使得他开始对金产生了巨大的兴趣，格瑞只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不让他觉得讨厌，甚至在那转瞬即逝的眨眼间，他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格瑞先生……”
“叫我格瑞就行。”
“好的，格瑞，哇哦这个名字真是帅气。”金双手撑着脸颊，孩子气的动作由这个青年做得毫不奇怪，倒是让格瑞有种理所因当的错觉，“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
“？”
“我每天九点收工的时候都会去门口收看板，然后好几次都看到你走出那个地铁站。”金伸出手指轻轻挥动，把窗外的风景圈画出来，包括那个地铁标示牌，“要知道，银发的大帅哥可不多见。”
“是吗。”
格瑞挑眉，看得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收回的手指挠了挠脸颊，眼神瞟向窗外，正好能看见人来人往的路口。
“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觉得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总是皱着个眉头，好几次都想叫你别走那么快好好休息一下……啊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啊，哈哈哈，你可以别在意。”
格瑞愣了一下，在对方看过来之前赶忙端起咖啡杯装模作样的喝一口。格瑞不是很喜欢别人轻易的看透他，可是当这些话从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小小的感动了一下。没有人会反感单纯的善意，特别是对方说得发自内心。
“格瑞你的工作很忙吗？”
“还……行。”格瑞回答道，大部分加班都是他自找的，“只是量多，不难。”
“哦……那要不要以后下班来店里坐坐？”蓝色的眸子突然亮起来，“我每天都在这里打工，你要是觉得累了就来这里休息一下吧，反正也没什么人，还能给我泡的咖啡提提建议什么的……我是说如果你有空的话！”
格瑞看着金的眼睛，下意识的就点点头，呢喃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金已经欢呼雀跃起来。
同时雀跃不已的，还有格瑞的心。
后来格瑞就断断续续的开始光顾这家咖啡店，它开的地段不算很好，再加上他下班的时间段正好错过高峰，于是整个店里总是没什么其他顾客，格瑞可以坐到离收银台最近的那个靠窗座位，看着金单独为他一人准备咖啡，随后惬意地享受店里的广播音乐。就像金向格瑞说的那样，这里安静舒适，很适合放松。
久而久之，格瑞开始期待起了每天下班后的咖啡时光。金为格瑞准备的咖啡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菜单上，时而加入苹果果酱，时而放了几颗白棉花糖。猜测今天咖啡里的“惊喜”和金那副得意而又小孩子气的表情，这成了格瑞的另一个期待。
他们两人契合无比，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十年的旧友一样谈论起那些有的没的，观点并非一致，却也能互相理解。金的存在就像是黑咖啡里的那些佐料，改变原液的苦涩，让格瑞的生活突然有了变化。
为自己磨咖啡的手指，为自己端上桌而迈开的脚步，为了惊喜到自己而抑制不住的笑容，还有那闪闪发亮的蓝色眼睛。这一切都像是加入咖啡里的惊喜，让格瑞愉悦不已，却又觉得有些疑惑不解。
格瑞知道自己在改变，可当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同事们询问上他的时候，他依旧一副平淡的样子，说他没有变化，顶多只是交了个新朋友。
“只是交了个朋友？”凯莉递给格瑞一罐黑咖啡，扳开自己那罐的拉环喝了一小口，“拜托，格瑞，别人的话我还能信，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那就是骗鬼的。”
格瑞微微皱眉，想要反驳，却被凯莉接下来的话给堵住了嘴。
“你为了那个朋友不再加班，又为了他调休，还办了卡每天去他店里喝咖啡。哈，听上去就像是纯爱小说里的暗恋戏码一样。”
“只是不能拒绝罢了。”格瑞嘴犟了句，心里却被凯莉的分析给吓得一颤，“他就是个笨蛋，直直的看着你，根本没法拒绝。”
“听着，格瑞，当你会因为对方一个眼神而悸动不已无法拒绝的时候，那就说明兄弟你恋爱了。”
凯莉扬起嘴角，因为她看到了格瑞的耳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下一秒，微凉的铝罐又被塞回凯莉的手里。
“啊呀，你不喝啊？”
格瑞没有回答凯莉故意的问题，他在对方揶揄的笑容里转身快步离开，惹得凯莉差点笑弯腰。
凯莉是对的，那双蓝眼睛的主人确实已经深深植根于格瑞的心里，而这一事实被格瑞本人抛在了脑后，因为一些无聊的自尊心和羞耻心——这对于格瑞来说算得上是算是初恋，而情窦初开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又紧张不已。
格瑞坐在他的专座上，磨咖啡豆的声音就从他身边不远处传来。咔啦咔啦、挤压着那些硬豆，把格瑞的心绪一起磨碎，散发出苦涩的芳香。店里的灯散发着暖光，照在木质圆桌上，温馨的感觉让格瑞轻吁一口气，然后闭上眼沉思起来。
金的出现搅乱了格瑞的世界，那把伞，那杯咖啡，那个微笑，魔女俏皮的诅咒一样让它们在格瑞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是格瑞一点都不讨厌，试问谁会讨厌温暖和煦的阳光呢？他不得不承认，金很美好，午后阳光般温暖了格瑞的心，让他软化自己，开始对生活有了“活着”的实感。
格瑞喜欢金。
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可是问题接踵而来——格瑞可不知道金对自己的看法，或许在对方眼里自己只是个熟客，抑或是格瑞自欺欺人时说的那样，他们只是朋友。
无论哪种都代表着格瑞心意的一方通行。
“今天的咖啡！……格瑞，你是不是累了？怎么脸色怎么难看啊？”
“是有点累了。”
格瑞如此回答道，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在对方担忧的眼神里说道。
“朗姆酒葡萄干？”
“对！喜欢吗？”
喜欢啊……格瑞把这个词在舌尖上转了转，笑了起来。
“嗯，蛮喜欢的。”
他抬头，面前是一脸呆滞的金。这是怎么了？
“啊……嗯！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金结结巴巴地说着，转身准备去洗工具，“格瑞你笑起来，真好看啊……”
无论是低头喝咖啡的，还是奋力洗被杯子的，都红着脸不发一语。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没有改变。格瑞还是踏着点走进咖啡店，小心翼翼的不让金发现自己眼中的情感，点上一杯咖啡坐到那个老位置。他们依旧漫无目的的闲聊，讨论最近的天气，最近的工作，最近的各种。
“说起来。”格瑞放下杯子，抬起头问道，“你从小就喜欢咖啡？”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金对咖啡的喜爱，他可以磨咖啡豆磨得入神，也能一边泡咖啡粉一边给格瑞解释要怎么样才能把它们冲泡均匀。格瑞想他会喜欢金的原因里一定有这一点——金对自己手上的工作认真负责，而且乐在其中，这是格瑞欣赏并羡慕的。
擦盘子的动作一顿，金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靠到了收银台边上。
那是暖灯下的蓝色，像是旧照片里泛了黄的回忆，带着点无奈和怀念。格瑞不知为何突然正坐好，就仿佛已经预料到了金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样，摆正姿势认真等待对方的开口。
“我以前吧，很调皮捣蛋，是村子里的孩子王。然后家里人老是宠着我，也没怎么管我。”
他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有个男孩老是不和我们玩，一个人坐在树底下看书，我就和朋友们一起捉弄他，可是似乎没什么效果，久而久之就没再搭理他了。”
“然后有一次做游戏，我迷路了。”
金挪了挪手臂，比划起来。
“在小树林里捉迷藏，天突然下起了雨，其他小孩都回家了，就我一个人想回去都回去不了，一边走一边迷路。那时候哪知道喊救命啊，早就吓得没了脑子，只顾着往树林外面走。”
“然后啊，我以为我都快找不到家了，就蹲在地上，刚想大哭，就看到身边走来了个人影。”金越说越不好意思，“是那个男孩，他还是那样难搭理，我都不晓得该不该哭出声……然后他把我拽起来，往我手里塞了颗糖，给我指了村子在的方向。”
“那是颗咖啡糖，一点都不甜。”
金眯起眼睛回味那种苦涩的味道，孩子的味蕾无法享受它，可是金在那一刻确实受到了安慰。
“那天我着凉了，烧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做了个梦呢。直到姐姐和我说是那个男孩子给我指的路，我才知道这是真的。”
“………”
金看着格瑞微微皱起的眉头，突然松了口气，安心的坐到了格瑞的对面。
“后来我想去道谢的，可是知道了对方早就在我发烧期间搬家离开了登格鲁镇。”
“我想送你的奶糖都化了，你都没回来啊，格瑞。”
金抿嘴微笑。
“快要打烊了，明天见，格瑞。”
所以说，命运真是个好玩的东西。
格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觉得头有些晕乎乎，就如同隔水听了一个故事，模糊不清又想要听全，最终只能搞得脑子发涨。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登格鲁镇的记忆实在是太美好，以至于格瑞不愿承认它的存在——当它需要与自己不幸的青年回忆一同回忆时，只会途留伤感。
可是如果这段记忆和金有关，还与自己的感情有关的话……
格瑞关上笔记本电脑，他对着屏幕发呆了整整两小时，一个字都没写进去。
他觉得这有必要去和金说清楚。有很多，包括自己的离别，自己的生活，包括自己对他的感情。
所以格瑞拍拍自己的脸颊，振作精神，决定明天去直面金。不管金会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自己，格瑞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啊，格瑞！你来啦，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结果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心态，格瑞就在踏进店门的瞬间给拽着手臂拖拉到了他的老位置上。金急急忙忙的让他坐好，又火急火燎的跑向料理台，似乎是在准备什么东西，看上去激动又兴奋。
这算哪一出？格瑞愣在了座位上，他没想到金会像以往那样……不，应该是比平时更热情地对待他，这让格瑞准备了一个晚上的满肚子解释通通废稿，汇总成了一口叹气，还吐不出来。
“我想到了一个新品！这必须要你喝过才能上市。”金把瓶子杯子摆放在托盘上，放得整齐美观，随后稳稳托起它走到格瑞身边，“我连名字都想好了！”
咔哒。
格瑞眨眨眼，看着面前的玻璃杯，有些不知所措。不能怪格瑞，因为谁都看不出那是一杯咖啡——糖块一样的深褐色几何体不规则地叠放在玻璃杯里面，格瑞只能从缝隙中辨认出它们并非连接在一起，而是如同敲碎了的宝石相互堆积。
“给，格瑞，倒进去！”
递到格瑞手边的是一个小壶，盖着盖子，完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液体。格瑞抬头看向金，却只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迫切和期待。
好吧，好吧。格瑞倾斜壶身，在谈心前喝一杯咖啡，也不算糟。
奶白色的液体带着热烟注入玻璃杯内。牛奶的味道率先窜入格瑞的肺里，有些甜味，可更多的是紧随其后的咖啡味。那些褐色块开始慢慢溶解，如烟如雾一样扩散在牛奶之中，一点点融合起来。
“啊，不需要搅拌，格瑞。”金阻止了格瑞想要拿勺子的手，“第一口并不需要搅拌，直接喝。”
格瑞听从了金的建议，他端起杯子来，感受着杯内的温差——咖啡块是冷的，而牛奶滚烫，两者相融的部分开始变得温吞，随后喝了一小口。
是牛奶的甜美，或许金还加了点蜂蜜，为了让未融合的咖啡不那么苦涩发酸。
“其实我给你喝的那些都是试做品。”
金撑着脸坐在了格瑞的对面。
“老板说等我能自己做出一种咖啡的时候，就把这个咖啡店交给我来管！”
“………”格瑞放下杯子，直视金的双眼，“它叫什么？”
“啊？”
“你说你已经想好名字了。”
金咳嗽了一声，扭捏许久才轻声说道。
“呃……我把它取名为，初恋……”
格瑞听见了，随后清了清嗓子，下定决心似的挺直腰，张嘴说得认真。
“换个名字吧。”
金居然从中听出了些许紧张，忍不住抿嘴屏息。
“应该叫【两情相悦】才对。”
回忆起来。
他们的第一个吻，是牛奶咖啡味的。
【END】
然而我不喝咖啡（捶地
